貴姓呀,墨生? - 馮睎乾

蘋果日報 2017/04/25 00:00


上星期講墨翟單人匹馬,出奇謀妙計,平息楚宋之戰,到底他是何方神聖呢?單是姓名已很耐人尋味。以墨子為姓墨,自漢以來,千載向無異議,直到元代伊世珍,才在《瑯嬛記》引《賈子說林》說:「墨子姓翟名烏,其母夢日中赤烏飛入室中,光輝照耀,目不能正,驚覺生烏,遂名之。」赤烏,是神話中象徵太陽的三足鳥,然則墨子原來不姓墨,而是姓翟,更是太陽神道成肉身,好比瑪利亞童貞誕下的耶穌,難怪近世有人臆測,耶教根本源自墨家!江瑔《讀子卮言》論證墨子非姓墨,以伊氏之說為證,大加推演,很多專家學者跟車太貼,馮友蘭、錢穆、張純一、支偉成等亦紛紛中伏。
《瑯嬛記》是什麼書呢?它根本是一部有波赫士風格的微小說集,作者旁徵博引的什麼《賈子說林》、《玄虛子仙志》等書,統統子虛烏有,認真你就輸了。不妨舉個例,《瑯嬛記》卷上引《玄觀手抄》,記述「七寶靈檀之几」,會隨你心念變化而顯現文字:「心欲得某物,則几上便有文字曰某處可得。又如欲醫一病人,或欲作一戲法,則文字便曰服何藥癒,念何咒書何符即得之。甚至讀書偶忘一句一字,無不現出。」末了更引道經云:「世有靈檀則百事可圖。」大佬你唔好咁黐線啦,呢個有google功能兼connect大腦活動嘅「七寶靈檀之几」,仲唔係2046年最新型號嘅平板電腦?
言歸正傳,江瑔推論墨子不姓墨,理由是《墨子》書多稱「子墨子」,類似孔伋字子思,稱「子思子」,「子思」是別字,最後的「子」是尊稱,因此「子墨」也是字。方授楚《墨學源流》力斥其非,列舉春秋戰國有稱子宋子、子沈子、子公羊子、子司馬子、子范子等,說明冠於姓氏上的子字,是弟子對老師的尊稱,並非名字的一部分,極有說服力。結論是:墨子的確姓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