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生上過三次夜總會:一次是台灣的金大爺,另一次是灣仔的中國皇宮,還有一次是尖東的中國城。三次都長了見識,都悶出鳥來。
這些夜總會有點像舞廳,跟舊式舞廳有多大差別?不得而知,只記得小姐一屁股坐下來都是一式的開場白:「先生貴姓?」你笨嘴笨舌,就千萬別上這種地方去尋開心。要不整個晚上和你身邊的小姐的一問一答,跟選美會上何守信和候選港姐的應對,正好一模一樣。
每次見豬朋吃那些小姐的豆腐,像吃蟹黃翅似的津津有味,就想立刻溜走上甜品店去,吃碗杏仁豆腐。現在誰要提起夜總會、舞廳,我就倒胃,世界居然有這種花錢買難受的地方。三十年代的上海作家穆時英,倒最愛泡舞廳,連老婆也是舞小姐。他能在舞池裏蹦來跳去,蹦出《上海的狐步舞》那類小說來,真教我佩服得六體投地(包括下體)。
讓我在百樂門舞廳蹦上三十年,也準寫不出三十字。跳舞雖是小技,泡舞小姐倒是大學問。在這個年代泡舞小姐,只怕不大時興了。灣仔的老字號舞廳杜老誌,最近就關門。哪管它是新杜老誌還是舊杜老誌,都可見舞廳的風光日子已經告終。大樹既倒,群鶯亂飛,有些就飛到中國城去。
不管她們飛去哪兒,我想香港都總不會出一個穆時英。我老爸跟穆時英是校友,不會跳舞,更不會泡舞小姐,當然不能接他的棒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