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工運飛行 3】合法也要合情 港龍空姐 Rebecca:我們不是機械人

立場新聞 2016/04/28 23:14


一夜通宵在飛機,任職港龍空姐的 Rebecca,那天早上九點從福州回到香港,著陸機場原定放工休息,卻收到公司臨時通知要求「再飛」。如是,她再登上飛機,走一轉北京來回,「真 ‧ 收工」時間為晚上十點,較更表上訂明的足足延遲了十三小時。
「合約上寫明,即使放工,公司也可以要求『再飛』。收工往往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回家。」
任職港龍空姐十四年的 Rebecca,學生時代一直是活躍分子。大學上「孖莊」(出任兩個學會幹事)、打辯論的她,直言自己是一個「喜歡發聲」的人。甫入行,她便亳不猶豫加入工會,「點解唔加入呢?工會是幫助工人的嘛!」
2010 年,港龍工會發起「千手觀音」工業行動,要求資方正視工時過長的問題,超過 1,300 名會員響應。當時未做理事的 Rebecca 有參與其中,亦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的「工業行動」。她憶述自己「怕上電視」又「有點緊張」,所以戴上口罩出席集會,而今天她出任工會主席,走在行動前線,說:「不用戴口罩了,我現在 feel poud of 為工會發聲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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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事航空事業多年,Rebecca 為空中服務員的工作感到驕傲。六個星期的訓練,她更形容是「最認真讀書的時光」。安全知識、急救程序、逃生技巧,一切由零開始。她難忘考卷合格分數是 90 分,錯一題扣 2 分,從業員更要每年考試續牌,「要求好嚴格,我們不是 hea 住做。」
斟茶遞水、疊報紙、放好行李,Rebecca 認為空姐不光是「服務員」,更是 safety officer(安全主任)。乘客在飛行內暈倒,要做心外壓施救;鋰電池著火,要用滅火器撲熄火種;甚至要做保安,嚴防「飛機小偷」。
「這些工作是不可以錯漏的。天空上,無人可以救你,只可以靠空中服務員。雖然我們在天空,但不可以魂遊太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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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「千手觀音」的行動,成功迫令資方進行談判,爭取臨時加班津貼,叫 Rebecca 感受到工會的力量。2014 年,她帶著滿腔熱誠,出任港龍工會理事。
經過多次勞資談判之後,港龍員工福利雖然有所改善,公司亦少有要求加班,但「公司叫到你做,你都係要做」的情況仍然存在。她形容,當時很多會員反映指「返工唔開心」,認為「工作沒有滿足感,公司缺乏歸屬感,根本留不了人」。甫上場,理事會便要求與資方召開大會,討論更表安排及工作內容的事宜。
我們不是機械人
「那一次差點對簿公堂呢!」Rebecca 記得勞資大會前,原訂與工會會員見面的日子,卻突然被公司召見,要求提早進行談判。工會拒絕面談,堅持原定會議日期。理事當日本來以「工會日」 (Union Day) [1] 休假,考勤紀錄卻被公司改為「缺席」(no show)。
「No show?即是歧視我們進行工會活動啦!」Rebecca 直指公司做法並不恰當,可以訴諸法庭。理事會與當時資方交涉之後,資方將紀錄改回「工會日」,今天回想起來 Rebecca 仍然覺得當日公司的做法「好蠢」、「意氣用事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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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 年,港龍工會與資方的談判大會 (相片由受訪者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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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 年,港龍工會與資方的談判大會,出席者眾 (相片由受訪者提供)
是次談判之後,工會成功爭取通宵更翌日,自動休假,以保障員工有充足休息。每周休息日,也由過往的一周一日,增加到一周兩日。Rebecca 形容,為同事爭取權益,出發點「不光是合法與否,而是是否人性化,是否合乎人道」。
「我們雖然只是空姐,但都有讀書。我們不是機械人,不是訓練完就不斷工作,而是要考慮可否做到,會否影響服務質素。我們不會要求不合理的東西,是雙贏,是理性,不是衝擊。」
雖然如此,有會員亦不滿工會當年的行動,批評做法「太激進」。如此的評論,往往叫 Rebecca 氣結難平,「我們不是搞對抗,爭取一周工作五天,大家不是更開心嗎?請病假的人也減少了,其實是幫了公司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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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任工會理事,經常周旋於勞方與資方之間,Rebecca 形容對公司可謂「又愛又恨」。一方面,她喜愛港龍的品牌,工作多年經常遇到熟客回來,感覺親切;另一方面,又希望公司能夠「爭氣」,留得住員工。
像是一家人
港龍的空中服務員只有二千人,加上航機頻密,同事經常在辦公室碰見。附近登機口有同事放工,亦會邊行邊聊天。幾班機飛往同一個航點,大家也會相約食飯。Rebecca 認為,以航空公司而言,港龍員工之間的關係,「算像是一家人,好開心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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港龍工會向會員派發單張,解釋工會工會 (圖片由受訪者提供)
港龍至今未有正式承認工會,工會曾經要求以公司地址註冊為郵寄通訊地址,但遭資方拒絕。理事也不能在公司「公然宣傳」工會,他們往往在入境大堂主動找員工聊天,了解同事工作的情況,「悶在飛機好久,有時同事會有很多東西想跟人分享」;亦製作單張簡介工會工作,「很多新同事不知道現在享受的福利,其實是前人種下來的果,所以想讓同事知道前後的改變,從而了解工會的角色。」
一個女子,走上組織的前線,帶領過千人的工會。Rebecca 認為,「幫到人」是繼續做理事的動力。有時同事見到工會接機,會主動走過來,說:「支持工會,真的幫到手」。對她來說,這都是窩心的打氣話說,「做工會真的需要勇氣,但我都已經行了出來,那就繼續做下去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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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果不入工會,我想好多東西我都不會認識,只是一個好普通的打工仔,平日計劃下去哪裡旅行、shopping、扮靚。現在所做的,我之前都沒有想過。」
Rebecca 認為,工會不但幫到同事,其實也讓自己學習更多。放工回來已經很累,未必熟讀條例、緊貼時事。坦言不知何謂「強積金對沖」的她,因為維珍航空去年解僱 50 名空中服務員一事,而主動去了解何謂「強積金對沖」,才發現「原來是那麼貼身的,叫我更加留意社會。」
你還在等甚麼?
港龍主打亞洲航線,Rebecca 經常重返大陸,中港文化差異,叫她更珍惜香港的自由空氣。她耳聞大陸同行,不可以組織工會,參與遊行更加可能會被打、被辭職。
「大陸完全沒有勞工權益的保障,根本無機會發聲。香港仍然是一個文明社會,我們有這些權力,為甚麼不去珍惜?為甚麼不去發聲?你還在等甚麼?」
Rebecca 認為,香港人的維權意識才剛剛起步,回歸之前上司很多時都是外國人,大家都「唔敢出聲」;亦有人因為家庭考慮,而覺得「有份工」比較重要。她指出,現時的工會條例規定,公司不可以因為員工參與工會而無理解僱,續說:「工會不會阻住你,只會幫到你。只要你在做對的事情,沒有人可以阻止你。」
一個人的力量有限,工會集合多個個體,凝聚出令人關注的份量。Rebecca 更認為,工會是一個受認可的團體,有些時候也只有工會可以幫忙,「就像你被公司人炒,朋友都幫不到你,只有工會可以代表你。」又或如,要求加薪,改善更表,「沒有工會,公司可能真的不知道大家有這些訴求。唯有工會可以幫到你,亦只有工會站在打工仔那邊。因為我們都是打工仔。」
文/gra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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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[1] 工會日 (Union Day),由勞資雙方協定,讓工會理事不用上班,專注處理工會事務的日子。